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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1文学 www.91wx.org,识时务的阴谋家——刘邦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!

    1、爬出篓子的螃蟹

    戍卒叫,函谷举,楚人一炬,可怜焦土。大秦帝国毁灭于楚国战队之手。

    陈胜吴广,以及他们手下的兄弟,可以称为第一批出场的楚国选手。他们的出场,引爆了已经灭亡的列国诸侯的疯狂追捧。一时间,燕赵韩魏齐等多国选手纷纷登台亮相,为刘邦和项羽的对决做了一场完美的热身赛。

    陈胜堪称一个伟大的人物,他挥拳一捣,就将大秦帝国这密不透风的铁屋子,生生地捣出一个大窟窿,达到了声传九天、名震八荒的效果。他之所以伟大,是因为他恰好统率着一支建制完好的部队。这支部队是由罪犯、商人和职业逃兵所组成,有如一架设备完善的战车,一下子将陈胜的人生推至最高点。

    相比陈胜,其他人等,如刘邦,如项羽的叔叔项梁,如彭越,每个人的能力都远在陈胜之上。但是他们手下只有零零星星的乌合之众,没法跟陈胜手下的这支九百人的正规武装相比。

    秦始皇之所以成为时代最狠的人,就是因为他驾驭着秦帝国体制的战车,此车无人可御,于是秦始皇称孤道寡。作为帝王,秦始皇最担心的就是民间暴力集团的势力坐大,不断的徭役与郡县体制的改造,目的就是让民间强悍人士陷入社会关系的博弈之中,无法坐大。

    秦始皇的做法很简单,不过是以民御民,以盗御盗。比如,选择楚人刘邦为亭长,去抓捕其他楚国强盗。如果刘邦不答应,他就成为重点打击的目标了。可如果刘邦答应,又会成为豪强的对立面——说过了,正是这种扭曲的人际关系结构,让刘邦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,最终崩溃了。

    心理崩溃,你就是强盗。如果没崩溃,就只能去抓那些已经崩溃的强盗。如此一来,秦始皇以楚御楚,就轻松地让楚国人陷入自相仇恨与残杀之中,自然就没有力量挑战秦始皇了。

    这就是秦始皇称雄天下的秘密,也是天下英雄虽多,却拿秦始皇没办法的原因。所有人都陷于相互制约的人际关系中,如同篓子里的螃蟹,再英雄的大螃蟹,也被其他螃蟹钳得死死的,想爬也爬不出去。

    但陈胜却爬出去了。

    陈胜之所以成为第一只爬到篓子外的螃蟹,是因为他的社会地位很低,却有着超过了他的地位很多的社会组织能力。

    当时的情况是,秦廷将这九百名戍卒编成两个战斗单位,每四百五十人为一屯,任命陈胜和吴广为两屯的屯长。陈胜和吴广的上面,还有三名尉官,这三名尉官居于组织的最高端,相当于驾驭这辆迷你战车的人。而陈胜和吴广就好比拉车的马,在组织中的作用与刘邦的亭长一样,起到弹压戍卒反抗的功能。

    这个编制组合,是很精美的。理论上来说,陈胜和吴广受组织功能的制约,如果他们不卖力弹压,就会首先遭到打击。可如果他们两个太卖力,又会引起戍卒们的憎恨,半夜里被人偷偷砍上几刀,在所难免。

    总之,陈胜吴广,他们所面临的人际关系制约,与刘邦没区别。我们知道刘邦没有能力突破这层桎梏,结果是心理崩溃,撂挑子逃入山里当强盗了。

    但是陈胜突破了秦国精心打造的人际关系困局,破篓而出,让他成了历史上独一无二的大螃蟹不不不,成了独一无二的伟大人物。

    最让刘邦钦佩的,是陈胜吴广挣脱桎梏的办法。

    实际上,刘邦在逃走之后,就开始有意识地重新编织篓子,神化自己,试图表明自己是只居于篓子之外的螃蟹。而陈胜吴广,却比刘邦更早想到这点,并在实践中运用成功。

    有关陈胜吴广起事,史记中有标准的文本,后来的史书均照抄不误。大致的过程是,陈胜吴广这支九百人的戍卒队伍,行至大泽乡,道路被水淹没。史书永远也不会告诉你,这些人又不是妇孺老弱,逢山开道,遇水搭桥是他们的本色。道路被水淹没,难道他们不会搭桥造船吗?

    但这支队伍还是坚定不移地停了下来,拖延报到日期。然后陈胜吴广先去找了个算卦术士,按术士的指点,用朱砂在帛上写下“陈胜王”三个红字,把帛放在鱼肚子里,戍卒买鱼回来,剖开鱼肚见到朱砂帛,大为惊异。

    而后吴广在夜里钻入废庙,学狐狸叫:“大楚兴,陈胜王。”让听到的戍卒们,更加惊恐。

    这两个布局完成之后,吴广就去挑衅监督队伍的校尉,让校尉殴打自己,然后反抗,当场格杀校尉,于是拉起起事的战旗。

    基本上来说,相关记载就是这些。但只有刘邦最清楚,这一切统统是瞎扯!如果有谁不信,不妨照这个过程重来一遍,你马上就会发现,你不但起不了义,还会被人扭送司法机关,坐牢杀头是必然事耳。

    那么,陈胜吴广,他们到底是怎么把事情干成的呢?

    很简单,陈胜和吴广,他们早就有一个强有力的核心组织,组织的成员包括了葛婴、周文、周市、吕臣、武臣、田臧、李归、邓说、武平君畔、蔡赐、张贺、召平、庄贾及宋留等。这些人多数是陈胜的手下,少数是吴广的手下。这两支民间秘密社团阴差阳错地在戍卒队伍之中相逢,于是一拍即合,决意联手起事。

    当陈胜和吴广被任命为屯长之后,他们乘机把手下的兄弟分配在关键位置,试图控制整个部队,举旗起事。但他们马上就发现,手下兄弟们的执行力太差,推动不了起事的进程。

    当时陈胜所能做的,只是将这支部队拖住,借口就是水深路险,无法行动。

    然后陈胜通过鱼帛狐火,把戍卒们吓唬住,让他们跟随自己一起造反。从当时的情况来看,这招其实也不灵,虽然戍卒们不读书不识字,又非常愚蠢迷信,但整个事件的人为痕迹太过明显,明眼人一看就清楚。

    最终陈胜妥协了,不再提他称王的事,而是以秦公子扶苏及楚国名将项燕的名义起事。虽然这两人已经死了很久,但戍卒们并不知道。到了这一步,起事终于步入了正轨。

    2、叶落而知天下秋

    斩木为旗,揭竿而起,陈胜起事,开端顺利得令人惊讶。首战大泽乡,攻城略地莫不降下。再征蕲县,天下为之麋沸蚁动,云彻席卷,方数千里。攻下蕲县之后,葛婴领一队人马向东,而陈胜吴广则取路陈县。

    陈县就是春秋年间的陈国,被楚国灭了。当陈胜攻来的时候,队伍已经膨胀到了惊人的程度,居然有战车六七百乘,骑兵一千多人,步兵多达几万人。

    陈县隶属颍川郡,与刘邦的泗水郡相邻。但当陈胜打来的时候,颍川的郡守和陈县的县令,恰好都出差了,不在家。陈县主事的是郡丞,这个职位相当于现在的县委秘书长。没奈何,秘书长只好率领县里的常备武装出城迎战,与陈胜战于丽谯,结果郡丞被打死,陈胜义军挺入陈县。

    魏国的贵族张耳、陈馀在陈县迎接陈胜,这两人来到,标志着陈胜事业的合法性,已经获得公认。

    张耳和陈馀,是当时的高级知识分子,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。他们还为陈胜引荐了一位重量级的文化大佬——孔子的九世孙孔鲋。遇到圣人后裔,陈胜的眼界顿时大开,终于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,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。

    有意思的是,当圣人后裔孔鲋加盟陈胜的楚国战队之时,孔鲋的弟子叔孙通,正在秦廷受到秦二世的亲切接见。与叔孙通一块叫来的,还有三十多名博士、儒生。这些人属于国家的高级智囊,所以受到重视。

    当时秦二世问博士儒生们:“楚地的戍卒,攻下蕲县进入陈县,你们怎么看?”

    众博士儒生道:“楚地戍卒之举,实为大逆不道,犯上作乱,是公然造反。请陛下不要客气,立即发兵消灭他们。”

    秦二世沉下了脸,问叔孙通:“你怎么看?”

    叔孙通上前说道:“陛下别听他们瞎说,哪来的什么造反?陛下的时代,是最和谐的时代,怎么会有人造反呢?陈县之事,不过是几个不成气候的小毛贼而已,陛下不必忧虑。”

    秦二世龙颜大悦:“众位爱卿,有事奏本无事退朝。”

    大家退出来,有人责怪叔孙通:“喂,你怎么胡乱讲话?陈县之事明明就是造反,你怎么说是小毛贼?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欺上瞒下,不说实话,知识分子的风骨何在?国家的希望又何在?”

    叔孙通道:“何在你个头,今天我是侥幸逃出虎口呀。”说话间,秦廷的捕吏已经来到,凡是说陈胜造反的博士儒生,统统捉起来治罪杀头。只有叔孙通没有耸人听闻,客观反映情况,受到秦二世的通报表彰,奖励二十匹帛,一套服装,授予博士职位。

    叔孙通谢恩之后,就逃出了咸阳,昼伏夜行,风餐露宿,向着陈县孔老师这边逃奔而来。

    而在陈县,陈胜主持召开了三老豪杰会议,把当地年纪大的和有影响力的人,全都请来,共商大事。三老豪杰的见识,比之张耳陈馀差得远,搞不大懂陈胜是干什么的,但人家手里有刀,这时候说好听的总不会错。

    于是三老豪杰,强烈要求陈胜出任楚王一职:“将军披坚执锐,伐无道,诛暴秦,复立楚国之社稷,功宜为王。”又说:“监临天下诸将,不为王不可,愿将军立为楚王也。”

    听了三老豪杰之言,陈胜大喜,再咨询张耳陈馀两人的意见。不想这两人却说:“愿将军毋王,急引兵而西,遣人立六国之后。自为树党,为秦益敌也。敌多则力分,与众则兵强。如此野无交兵,县无守城,诛暴秦,据咸阳以令诸侯。诸侯亡而得立,以德服之,如此则帝业成矣。今独王陈,恐天下解也。”

    张耳陈馀这两人的意见,有没有道理呢?

    如果陈胜肯听他们的话,就没刘邦项羽混的了。

    张耳陈馀不愧是智识之辈,他们的建议,足以让陈胜多活三十年。按两人的说法,就是低调,低调,再低调。深挖洞,广积粮,缓称王。低调的目的是为了高调,低调地扶立六国之后,诸侯都是你陈胜封立的,那么你陈胜的地位,岂不是水涨船高?

    但是陈胜的愿望,却是苟富贵,勿相忘,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。他不喜欢低调,他已经低调了一辈子,够了,这次非他娘的高调不可。

    于是陈胜称王,国号张楚,意思是张大楚国。

    陈胜称王,诸郡县苦秦吏者,皆刑其长吏,杀之以应陈胜。方两千里,莫不响应,家自为怒,人自为斗,各报其怨,而攻其仇,县杀其令丞,郡杀其守尉。总之一句话,天下大乱。

    重复一下当时的局势:家自为怒,人自为斗,各报其怨,而攻其仇,县杀其令丞,郡杀其守尉。我们马上就意识到刘邦的智慧。

    刘邦此前是泗水亭长,这个职务负有捕盗之责。除了正宗的强盗,秦始皇和秦二世还会创造出各种类型的犯人,如商人,如典给别人家的奴隶,让刘邦去捉。刘邦捉一个,就多一个仇家,捉两个,就多两个仇人。如果他现在没有逃入芒砀山,仍然在兢兢业业地尽职尽责,情形又会怎么样呢?

    必然刘邦以前捕捉的那些人,这时候成帮结伙杀来,各报其怨而攻其仇,不把刘邦砍个一百零八瓣,这事不算完。

    但现在刘邦已经弃职逃走了,各报其怨而攻其仇这种美差,成了他的了。

    危险来到之前,能够及时逃离。赶在船沉之前离开,这个就叫智慧。

    那么,刘邦又怎么知道危险行将到来呢?

    很简单,他的职业告诉他的。前者,刘邦在做他的亭长之时,每天花天酒地,欠账赖钱,玩得非常开心。但到了这一年,他被迫押解大量罪犯前往骊山,罪犯的数目过多,已经超出了他的押解能力,途中不断发生罪犯逃跑的事情。这时候刘邦就意识到了,现今罪犯如此之多,这世道还能有个好吗?一旦天下大乱,仇家找上门来报仇,自己岂不惨了?

    意识到大乱将至,所以刘邦才会及时逃入山中。

    见微知著,观叶知秋。少了这个能力,是混不下去的。

    刘邦逃入山中,但是沛县的县令,仍然在工作岗位上积极工作。而当各报其怨而攻其仇的时代到来,县令就有点抓瞎了。

    县令就想,惨了,我好歹是个县令,恨我的人不知有多少。这时候天下大乱,只怕我的性命难保。

    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呢?

    要不,咱也揭竿起义如何?

    沛县县令想。

    3、被忽悠死的人

    沛县的县令,为保性命决定起义。但是他一个人,这义也没法起,必须要召开领导干部会议,大家一起起义。

    参加沛县起义动员会议的,有狱掾曹参,主吏萧何。县令叫他们两个来,大概是视他们为亲信。认为本县往日待他们不薄,他们这时候肯定会回报我。曹参和萧何也认为是应该回报县令的时候了,只不过,他们认为县令往日待他们很薄,一点也不厚。

    出现在沛县公堂上的这一幕,却是人类社会最频发的现象。人类的天性,都会高估自己对别人的付出,低估甚至忽略自己对别人的伤害。同样的,人性的弱点,还会低估或是忽略别人为自己的付出,认为是理所应当的。

    官员处于利益分配点上,利益这东西,无论怎样分配,总会有人感觉不公,怨气冲天。但分配利益的官员,却不会感受到失意者心里的怨恨,只会认为自己英明神武,群众热烈拥护。就拿沛县县令来说,每一次利益分配,都会引发大面积的不满,最不满的应该就是萧何和曹参。

    但这时候就算问萧何曹参,对县令有何不满之处,恐怕他们也说不上来。这些不满与怨恨,都积累于日常工作的小细节之中,细节太多,无从记忆,最终大脑里剩下的只是一种莫名的情绪——屈辱如一团火,熊熊地灼烧着曹参萧何等人的心。

    此时天下大乱,人们各报其怨,而攻其仇,曹参和萧何,最想干的事,就是抡起杀猪刀,把县令砍个稀烂。

    但曹参和萧何,终究不是亡命之徒,虽然心里恨县令,但杀掉县令这事,他们还做不出来。

    他们能做出来的,是借刀杀人。

    借刘邦之刀,杀掉县令!

    萧何还是当时的优秀领导干部,屡次政绩考核名列榜首。秦朝的御史曾想调萧何去咸阳做京官,但萧何坚决不肯去。萧何算准了,秦朝的统治长不了,留在沛县,只等这一天。

    于是曹参和萧何两人,真诚地忽悠道:“县令大人,你现在是秦廷任命的官员,却声称要揭竿而起,造反起义,只怕这事大家根本不信你。到时候你造了半天反,造反派这边不承认,照样杀你。秦廷那边又因为你造反,也会来杀你。结果你反没造明白,落得个大家一起来杀,太划不来了。”

    县令问:“那要怎么办,才能让大家相信我呢?”

    曹参和萧何心中暗喜,脸上的表情越发真诚:“这事很简单,大人如果要造反,最好是先派人出城,去芒砀山里,把刘季的反政府游击队找到。有了这支反政府武装,大家就会相信你了。”

    县令听了后,就说:“你们两个说得有道理,那怎么才能找到芒砀山里的刘季呢?”

    曹参萧何道:“当然是派杀狗匠樊哙去找了,前一段时间,樊哙去过芒砀山,听说是去找刘季侃大山。对了,单只是让樊哙一个人去不行,樊哙他没身份啊,建议派夏侯婴以县府代表的身份,和樊哙一道去吧。”

    于是县令作出决定,派杀狗匠樊哙、原司御夏侯婴出城,去把刘邦找回来。

    但等樊哙和夏侯婴走后,县令一下子醒过神来了,也许是有人提醒了他。在这沛县之地,他最大的敌人就是刘邦。以前他是县令负责政务,刘邦是亭长负责治安,但刘邦总是无端挑衅,找他的麻烦。比如说,吕雉事件,县令对吕雉是觊觎良久,必欲得手的,却不想反倒被刘邦把吕雉娶走了。这叫什么?这叫夺妻之恨!

    县令之所以要造反,只是为了防止被人砍。而最想砍县令脑袋的人,无疑就是刘邦。可现在曹参和萧何居然建议他把刘邦请来,这不是建议老鼠把猫请回家来吗?

    发现上当,县令怒不可遏,立即派人去杀曹参萧何。可是曹参萧何是当地人,早就有人通风报信,于是两人匆忙逃出县城,正遇上满脸幸福匆匆赶来的刘邦、樊哙及夏侯婴。

    曹参萧何把情形向刘邦一说,刘邦也傻了眼。哎,挺好的计划嘛,这个破县令怎么就这么快醒过神来了呢?是哪个浑蛋告诉他的?

    可眼下这事怎么办?攻城根本不可能,手下兄弟太少。难不成大家再回芒砀山,继续当强盗去?

    史记高祖本纪称,这时候,刘邦写了一封信,射入城中。信上说:“乡亲们,乡亲们哪,你们现在帮助县令守城,这可是极危险的事啊。很快诸侯的部队就会从四面八方杀来,到时候打破城池,血屠沛县,你们为县令殉葬,多不值得啊。为什么大家不快点杀掉县令,让我刘邦进去呢?我进城之后,保证大家不会再遭到诸侯的攻击,更不会遭到屠杀,不知乡亲们以为然否?”

    书上说,城里的父老乡亲,看了这封信后,就抄起拖布笤帚,把县令杀掉,迎接刘邦进了城。

    这个说法很诡异,因为杀人这种事,非普通百姓所能为。更何况既然有人杀了县令,这个人总得有个名字吧?为什么史书上没有提到杀手的姓名呢?

    猜测起来,刘邦射书信入城,根本不可能达到让百姓杀县令的目的。首先当时识字的人就不多,其次读到这封信的人,很难想象他恰好有一呼百应的影响力。这封信或者是劝说百姓偷开城门,又或是通知自己的同伙开门,总之这封信最可能的目的是开门,而不是杀人。

    城门打开,刘邦进入,这时候县令就非死不可了。但由于这个县令并无什么说得出来的劣迹,杀掉他也不是光彩的事,所以连杀手都不肯承认是自己干的。最终大家都把这事往外推,推来推去,就推到了沛县人民群众身上。

    历史就是这样,一旦遇到脏事,大家都不肯承担责任,总是往人民群众身上推。

    4、雷同的博弈格局

    刘邦终于回到了沛县。

    和县令明争暗斗了这么长时间,刘邦先是赢了第一局,夺得了美人吕雉为妻,于情战中力挫县令,却输掉了第二局,被迫逃入深山。现在他又赢得了第三局,杀掉县令,主治沛县。

    正因为有第一局的赢,才导致了第二局的输。但正因为有第二局的输,才有了第三局的赢。可知人类社会的规则,就是输中有赢,赢中藏输,赢后就会输,输后才会赢。

    这件事情,印证着人类社会博弈的极高智慧,正如老子所说:“祸兮福所倚,福兮祸所伏。”现在我们有了刘邦的成功案例,可以和老子的思想,对照着解析一下这条规律。

    “祸兮福所倚,福兮祸所伏”的意思是说,人类社会的博弈法则,是没有尽头,没有结果的。在任何一个阶段性结果之后,都有一个反向的变局。

    刘邦的人生奋斗,是没有结果的——最终结果就是他死掉!但在他死之前,走到任何一步,都不是最终结果。相反,在这一步之后,肯定会有一个相反的变局。比如说,在第一轮中他与县令争夺吕雉,县令惨败。于是双方的博弈进入第二阶段,在这个阶段,刘邦惊讶地发现,他需要押送数量超过他控制能力的罪犯远赴骊山。这个无法胜任的工作,最终导致了他宣告人生失败,逃入山中。这是第二阶段的结果,县令完胜。

    但,正因为刘邦失败入山,所以他才从为秦国卖命的楚奸,转型为反政府组织。现在他再借时局大变杀回来,其行为就有了充足的道义资源。

    以有道,伐无道。有道就是失败者,因为你失败了,所以只剩下道义。无道就是胜利者,在对手眼里,胜利者无疑是罪大恶极、罪该万死的。

    发现这个规律之后,刘邦忽然发现自己变得谦虚起来。大家要求他出任沛县领导人,出任沛县县令,但刘邦坚辞不就。他很担心,在这一步后面,会不会有个结果相反的变局,无端送了他的老命。但此时的沛县,刘邦是无人可以取代的,所以双方争执的结果,是达成一个妥协的方案,刘邦不担任沛县的县令,而是接受父老赠送的沛公之称号。

    沛公这个称号,真是太神奇了。他非官非民,亦官亦民,没有责任,却有权力。

    这时候的刘邦,你说他是官吧,他只是沛公——意思是沛县最具声望的人士。可你说他是民吧,他却有权加封自己兄弟。刘邦出任沛公第一件事,就是赐封因为他坐牢一年,挨数百大板的夏侯婴为七大夫。

    七大夫、五大夫,都是当时的爵位。对刘公这个不合法的沛公而言,是否有权力私自授爵,是很可疑的。但这个爵位是一定要授的,否则夏侯婴心理可能会不平衡。

    请注意刘邦私授的这个名头,只是爵位而非官职。这表明刘邦当时是很小心、很低调的。爵位可以是他的私家爵位,但官职却不是。只授爵而不授官职,一旦事情失败了,刘邦至少还有的解释。这个细节足证刘邦思维之缜密。

    请注意刘邦与陈胜的区别,面对时代大潮,刘邦所做的是低调,低调,由任时代大潮把自己推到波峰浪尖。他选择的是被动策略,所谓不拒绝,不负责。而陈胜则是不顾反对意见,硬要爬到波峰浪尖上去。

    这是因为陈胜的人生经验恰好与刘邦相反,如果不是这股子狠劲,陈胜也不会成为最先爬出篓子的螃蟹。他和刘邦各自依凭自己的人生经验,形成了自己固有的行为模式。但最终,谁才能在时代大潮之中胜出,这取决于人类社会的基本博弈规律,而非哪个人的主观意愿。

    刘邦成了沛县反政府军首脑,就立即祭祀黄帝和蚩尤,杀牲歃血,衅鼓旗,旗子用红色——所谓赤帝子之说,就是来自这里的红旗。然后再派萧何、曹参和樊哙分头募集兵员,征集粮草,轰轰烈烈地大干了起来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,同样的社会博弈态势,在吴县也出现了。

    在江东吴地,也有一个类似刘邦的人,他就是项羽的叔叔项梁。项氏叔侄,是楚国名将项燕的后人,是最有资格承接楚国项家衣钵的。秦始皇灭了楚国之后,并没有立即着手清算项氏族人,但项家有着好勇斗狠的门风,结果项梁因为犯罪,在栎阳蹲了大牢。后来多方拉关系,才被放了出来。

    后来,项梁又不知何故杀了人,就带着侄子项羽,逃到了吴地。史记项羽本纪中说,项羽不喜欢读书,练剑也没个长性,要求学兵法,但兵法也学得马马虎虎,总之他干什么都没个长性,坚持以一瓶子不满,半瓶子乱晃为自己的人生目标。但他终究是出身将门世家,家传的军事技术,马马虎虎学上一点,就可以混日子了。

    在吴地,项梁形成了较高的威信,吴中地区的贤士大夫,都非常推崇他。每逢重大徭役——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去,最难组织的社会性工作——以及殡葬事务,都由项梁来负责。实际上,项梁相当于吴县的刘邦加萧何。

    当吴地的项梁,与沛县的刘邦萧何,处于同样的社会位置上时,这意味着什么?

    意味着他们有可能面对着同样的对手,同样的麻烦。

    也就是说,沛县的刘邦和萧何,因为在县令长年的压制之下而心怀杀机。同样的情形,在吴县也有很大可能——事实上,吴县竟然重演了沛县事件,整体事件的重合,是因为两地的人际博弈结构雷同。更令人别扭的是,沛县县令所犯下的错误,在吴地的郡守身上也同样出现了。

    当时的情形是这样,陈胜举旗,天下响应,杀官宰吏,各报私仇。秦廷对天下的控制,已经彻底丧失。吴地的郡守殷通,意识到仇家随时会找上门,就决定抢先一步,率先起义。起别人的义,让别人无义可起!

    于是郡守殷通把项梁找来,说:“本官作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,立即举旗响应起义,推翻暴秦,现任命你和桓楚二人,为起义军将领,你意下如何?”

    项梁说:“郡守大人,你说的那个桓楚呀,他不是落草为寇的反政府武装头子吗?但他躲藏得太隐蔽,一般人找不到他。不过我的侄子项羽,他很会找人,要不要叫项羽来问问?”

    殷通大喜,就说:“快叫项羽来,我当面向他交代任务。”

    于是项梁出来,一会儿又带项羽进来,郡守殷通正要交代工作,不提防项羽突然拔剑,照殷通狂砍乱劈。史书上没有记载殷通在这时候的反应,他也许被项羽一剑就砍死了。但如果还没死,他肯定会诧异地大叫:“喂,喂喂,那个谁,项羽,你为啥砍我呀?我殷通待你们叔侄二人不薄呀!”

    如果项羽当时回应,肯定会说:“不薄才怪!你只记得对别人的小恩小惠,却忘了长期以来的压制和伤害。你对别人的小恩小惠,别人转身就忘掉。但你对别人的伤害,却如毒火一样,熊熊燃烧在别人心里,永世不熄。连这点人性的规律都不知道,自己把仇家请上门,你死得活该。”

    总之,刘邦和项梁,他们在起事时所面对的同样人际博弈态势,构成了此后中国人主要的生存模式。任何时代的人,只要把这个模式套上去,保准不会有差错。

    5、楚国战队大彩排

    刘邦和项梁双双起事,是历史上的大事件,却是当时的小事。

    在当时,与刘项同等规模的事件计有:

    楚人秦嘉、董泄、朱鸡石、郑布、丁疾等纷纷起兵于郯郡,诸楚合师,包围了郯城。

    楚地的东阳少年起事,杀县令,立陈婴为长,统两万之众。

    楚人英布,本来在骊山服苦役,被他逃到了长江为盗,趁这时机说服鄱阳县令吴芮,率八千人响应起事。

    楚人郦商,起于高阳,手下有数千人。

    楚人景驹,起于留县。

    早年间沛县的黑道老大,刘邦曾追随过的大哥王陵,也挑在这节骨眼上凑热闹,聚党数千人占据了南阳。

    单看当时起事的楚国战队,项梁手下有八千江东子弟,还能在里边排上号,刘邦的实力,排都排不上。

    除此之外,还有诸侯列国战队,也纷纷出场亮相:

    山东有田儋其人,与其堂弟田荣、田横在狄县起兵,宣布齐国复国。

    韩国的贵族后裔张良,在楚地起事,不好宣布韩国复国,所以韩国虽然有选手出场,但旗号没有亮出来。

    六国选手,只有赵国是真的死绝了,但后来张耳和陈馀却填补了这一空白,他们跟随陈胜的部将武臣,攻入赵国旧都邯郸,张耳陈馀劝说武臣立为赵王,武臣喜而受之,于是赵国也算是复国了。

    而后武臣派部将韩广挺进燕地,韩广占领燕地之后,自立燕王,宣布燕国复国。

    陈胜的部将周市攻入魏地,找到了魏国旧贵族魏咎,于是魏咎咸鱼翻身,出任魏王一职,宣布魏国复国。

    如果秦始皇看到这情形,肯定会叹息道,辛辛苦苦二十年,一夜回到解放前。只不过戍卒叫,大泽起,楚人一怒,六国原地满血复活。这国际形势发展得有点太快。

    看到这情形,秦二世坐不住了,不得不出来管一管。可怎么个管法呢?秦二世也没个主意,幸好这时候有少府章邯,越众而出。少府这个职位,是管理山泽海税的,不过是工商局局长而已。但当时的官员,都是多面手,章邯很想秀秀自己的军事才干,就建议将骊山的劳役奴隶释放,编入军队之中,由他率领去干掉陈胜。二世大喜,就允许了。

    章邯率秦师出函谷关,与陈胜的西征军统帅周文大打出手。这是当时顶顶离奇的战役,是秦国的工商局局长,大战楚国的气象局局长。

    周文是参加过大战役的老兵,他早年在春申君黄歇的府中打过杂,后来春申君全家被杀,他就逃入军队之中躲藏。他曾在项燕的部队之中担任视日官,就是观察太阳运动规律,为领导层提供决策依据。不知道他当时都提供了什么依据,反正项燕是战死了。

    和章邯主动要求出战一样,周文也是主动要求承担西征军统帅。

    盖因陈胜称王之后,就决定派出四路大军,分四个方向攻杀,扩展地盘势力。却不慎激... 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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